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洩洪封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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洩洪封路

羅長貴見事不妙,上前救場。

他湊到同僚身邊,遞上一支煙,為對方點著,將對方哄到一旁,搬來桌椅讓他坐下。街坊們也不敢散,都唯唯諾諾地跟去。

羅長貴給對方倒茶,低聲說,她是個寡婦,生前搭上了聯合會警備員,被人老婆逮到了,真要說有過節,怕是只有那同僚的夫人了。警備員吸了一口煙,打量一眼,低聲問,兄弟瞧著面熟,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?長貴說,我在鐘港路警備處二隊。警備員說,二隊?譚大帥領隊?長貴說,是,我瞧你像是直屬聯合會的總所吧?警備員點了個頭,貼耳道,人命官司,兄弟也不好睜只眼閉只眼。他站直了,朗聲問,你們說的,和死者有染的警備員是誰?話音未落,人們搶著喊出聲來,杜學義,叫杜學義。長貴拉著警備員的胳膊說,唉,其實也不單是這件事。警備員問,難不成有什麽內情?長貴說,記得當時也像昨晚一樣下大雨,劉韌姿還在後面荊門山的水庫大壩那邊守著。你知道那裏吧?警備員說,我曉得,前些年澇了之後不是修了水閘嗎?長貴點頭,開口說,確實修了水閘,劉韌姿從前就被分配在那地方。唉,這舊事追溯起來也是一團糟爛。警備員說,糟爛也說說。他捏著鋼筆敲兩下筆記本,變了臉色。

這時,長貴瞧了眼周遭的人。娓娓道來,那年,在沒有事先通知大夥的情況下,她擅自打開了荊門山上的水閘,引發了水災。時間正是秋收前,我們壽春池和附近周天裏,河道兩岸田裏的作物都因為這場水受了災。

警備員問,她為什麽要這麽幹長貴說,那年臺風多雨,雨停後,劉韌姿又正好要去荊門山的另一邊。警備員說,為這開閘放水?不合道理啊。長貴說,水庫滿了,漫過堤,湍急,人難過去,所以就開了水閘。警備員滿臉驚詫的問,就因為這個?長貴說,她自己解釋說,擔心水壩坍塌,會造成很大的損失,所以打開了。警備員問,怎麽可能會塌?長貴說,因為那年經常地震。警備員抽了一口煙,反問,如果沒有打開水閘,大壩真的會坍塌嗎長貴說,這就是誰也不知道的事了,實話講,我們這邊,根本沒有懂這些的人。警備員說,不論怎麽說,是因為她隨意打開水閘,給兩個村都造成很大的損失是吧長貴話鋒一轉,說,我們壽春池地勢低,兩面環水,另外兩面是林子,離海也有三十多裏地。當初沒修堤壩,一下雨洪水就會沖毀田地。警備員說,所以才修的水閘?長貴說,是,當年本來決定拿自治區的獎金繼續做堤壩工程維修的,以防再發生澇災。但因為劉韌姿那件事,壽春池沒評上那年的自治區,沒有獎金,錢不夠,也就沒能按計劃修堤。

警備員說,我記得你們壽春池不是還遇過一次澇災嗎?長貴說,沒錯,由於沒有修堤的緣故,第二年梅雨又發生了水災,當時損失也大,田地被水淹,牲畜和人都被水沖走了不少。警備員記了幾筆,長貴回頭,突然發問說,張桂銀,我記得那時候就是你丈夫被水沖走了吧。張桂銀楞神,片刻後開口說,是。她有些埋怨的皺緊了眉頭,眼神尖銳地盯著羅長貴,對他提這事非常不忿。這時,警備員被勾起好奇。追問,你丈夫死了,然後呢張桂銀說,什麽然後她的語氣變得尖刻,但警備員對此視若無睹,問道,要不是她,你的丈夫也許就不會死。張桂銀忙說,我那當家的死鬼那是閻王來收了,發大水非要下河去救貨,旁人都好好的,就他倒黴死了。我又沒得失心瘋,怎麽會怪記她?警備員挑眉,就算你不追究,其他人也和她沒過節?張桂銀說,當時也有人喝醉酒去找劉韌姿鬧,但最終也沒拿她怎麽辦,鄉裏鄉親的,太久遠的事過去也就過去了,誰還在意啊。

警備員不置可否,繼續問,那當時受害的都是誰長貴接過話頭說,在河邊分配有房子或有田地的眷屬們,像養了越南牛的鄭文傑、經營淡水魚塘的馮家、香煙專賣的張桂銀——總之非常多。警備員說,應該都對死者影響不好吧?長貴說,是,不單是我們壽春池,還有下游的周天裏及麻裏村也有很大損失。警備員將寸許長的煙灰彈到潮濕的泥地上,沈吟,找你們這麽說,十裏八鄉三個村盤子,就沒有嫌她的人了。

思付一會兒,長貴說,也不是,比如牌坊房子一家,就沒因為這個事受什麽損失,平日也和劉韌姿沒有往來。警備員聽得一臉疑惑,眾人紛紛看向昌萍。

昌萍顯得有些躊躇。所謂的牌坊房子指的正是她家,裏頭有兩層意思。其一,因家門附近有塊廢棄的牌坊;其二,因昌萍本人是十裏八村有名的癡情女子。七年前她獨自來到馬島,手上牽著望雲,肚子裏還懷著望京,就這麽熬著等著,仔細想想,快十一年了,曹將軍楞是沒來過一次。近期島外傳來曹將軍已經死於火炮的傳聞後,媒人們踏破門檻,奈何她這人就是油鹽不進,沒有再嫁的想法。如此便有人開玩笑說昌萍是個好女子,只是思想太過保守,小白菜熬成了昨日黃花,想學古人立貞潔牌坊。

警備員抿了一口茶,吐吐沫子,打量老實本分的昌萍半晌,沒言語,又把目光落回張桂銀身上。

良久,警備員冷聲追問,張桂銀,你昨天事發前後都做了什麽遭瞬間的發聲嚇了一跳,張桂銀撫著胸脯說,昨天我從白天到晚上都在乾之泰做生意吶,晚上去周天裏吃席走人情,親戚家女兒嫁到風城去。警備員打斷說,我是問你昨天有沒有見過劉韌姿

張桂銀幹脆地回答,沒有!從那場澇災到現在,誰也不和劉韌姿往來,再加上她跟那警備員的事體一出,連願意搭理她的人也沒有了。胡憐霜插話,她當初揚言要回潮汕,也不知道為什麽沒走,就一個人住她死男人的老宅子裏頭。警備員問,一個人住?長貴接過話頭說,是的,平日幾乎不見她出門。張桂銀插話說,偶爾碰過幾次,也都是醉醺醺的。久未開口的鄭文傑朝周遭問,昨天是不是也在家喝酒了呀誰昨天看到劉韌姿出來了人們都搖頭。

這時,望京猛地舉起了手。昌萍戰戰兢兢地拉住望京的胳膊,但為時已晚。望京說,我昨天看到了。警備員說,你昨天什麽時候望京說,晚上我在外頭玩回來,從她家門前過,見大黃在,就去逗它玩,聽見她在屋裏喝醉了。警備員問,一個人喝望京說,嗯,我沒聽見別人的聲音,只有她,好像是電話吧,在和人聊錢的事。警備員說,什麽錢的事望京說,她說她沒吃死錢。警備員說,死錢?什麽死錢?吃完就死的錢長貴盯著望京神情覆雜的看了眼,沒有吱聲。

這時,警備員轉身朝另一位警備員說,餵,小楊,你問問電話局,查一下,昨天死者都和誰打過電話。拿著本子的警備員對旁邊更年輕的警備員說了幾句,然後又把視線轉向了小望京說,你這娃娃,比大人可有用啊。

我可不是娃娃,我七歲了!望京挺起胸脯,昌萍不敢發作,只覺得牙疼起來。

一名警備員突然過來,打斷了問話。他說,議員來了,都收拾收拾。

坐著的警備員立刻起身,作為署長的鄭文傑立馬跟上,迎面來了三名中年人。因為在十年自治區評選期間出了劉韌姿的事,議員特意一早前來視察工作。鄭文傑殷勤的上前說,白議員,您好!

事關評選,眾人一番溜須拍馬自不必提,村口橋頭來了一輛自行車,有人焦急地騎進村裏,直奔人群來。

騎手是個毛頭小子,見有上級領導在,也沒個大小,便焦急地掏出信紙來,喊,誰是鄭文傑?白議員有些不滿,看了署長鄭文傑一眼。鄭文傑立刻上前將騎手拉到一邊,有什麽事?

來人是荊門水庫的,原來是昨夜大雨,水位暴漲,必須洩洪,派人來送通知。了解清楚情況後,鄭文傑恭敬地對議員耳語。議員聽明白後,立刻轉過身對隨行人員說,還要花多久時間才能弄完你們都動作麻利點!與此同時,鄭文傑走向河邊,回到家中,轉動座機撥輪給某人打了電話。

不久,村後的喇叭裏響起了警報聲。隨後,喇叭裏傳出了某人的聲音。

咳咳……這裏是壽春池廣播站,現在代壽春池署長介紹一下目前情況。目前上游荊門水庫震後維護尚未完成,因昨晚突降暴雨,荊門水庫決定洩洪,減輕水庫壓力。洩洪大概時間在上午9點整,洪峰到達時間為9點20分。所有橋梁都將在9點開始管制,禁止通行。屆時,壽春池將被封閉,要離開壽春池區域的人請在9點前離開,洪峰到來前,請迅速將人畜物資轉移到到高處。再播報一遍……

即將封路的廣播還未播完,一輛小老爺車緩緩駛過壽春池村口的石橋,徑直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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